“艹！老子以為是偶遇有緣人，結果是天上掉陷阱？”馮茶在房間裏跳腳, 不是只有趙敏一個人會查一查。馮茶一邊罵, 還要鬼鬼祟祟壓低聲音, 陳琪就在他隔壁。

電話對面的人明顯比馮茶冷靜，“天上地下哪兒沒陷阱, 你自己豬腦子, 怪不得別人算計。”

“艹他媽……”

等馮茶一陣國罵過癮, 電話那頭的人才施施然道：“你厭惡宗叔，跑出去，以為外面是凈土, 現在明白了，沒宗叔護著，你什麽都不是！哦, 說錯了，是肥羊, 沖著馮朝宗兒子來的。瞧瞧你，想做旅游, 卻沒膽子翻山越嶺搏擊風浪, 去的全是別人去爛的地方, 連個圍脖, 這幾年了, 也只有幾十萬粉絲, 還不如野雞網紅呢！喜歡旅游又幹不好旅游, 有家有業又不願意回來。就這麽不上不下的拖著, 有意思嗎？”

馮茶不吭聲，心裏全是被欺騙的憤怒，而對面人的看不起，他明顯已經習慣了。

“算了，說這些幹什麽，你又聽不進去。宗叔還年輕，不敢和日不落女王這樣的超長待機比，再活四十年不成問題，那時候你多半結婚生子了，上半輩子靠老子，下半輩子靠兒子，你的日子，才真是富貴閑人。萬一兒子靠不住，你好歹是宗叔親兒子，生活基金給你留著，過你現在的日子不成問題。還省了沖著馮朝宗兒子身份撲上來的人，你肯定很高興。”

馮茶狠狠掛斷電話，砰——把自己摔進床裏。

第二天早上，趙敏從廚房出來就見馮茶無精打采的陪老趙盤珠子。

馮茶心裏現在也是一片亂，理智告訴自己老趙就是個普通農村大叔，沒這麽深的心機，可情感總不能接受，他也不是沒見過演技好的。想起當初看到臘肉裏被油紙包著錢的感動，現在要多別扭有多別扭。

“洗手吃飯了啊！”趙敏招呼一聲，見馮茶不經意垂眸轉移視線，心裏咯噔一聲，沒多說，轉回廚房了。

陳琪鍛煉回來，剛洗過澡，寸板頭上還有水跡。陳琪進廚幫忙，趙敏問道，“馮茶怎麽了。”

“昨晚打了幾個小時電話。”

這麽一說趙敏就明白了，自己查馮茶，馮茶難道不用查自己嗎？自家事情自家知道，還在上大學，當年自己是什麽風格，看上的千方百計磨下來，有幾裝旁人都不看好的項目，楞是讓她和方浩然配合著拿到手了。這樣的人，不管閑言碎語，至少“有手段”的評價是免不得了的。

“豆腐乳也要端出去嗎？”陳琪問道。

“不，端這碟。”趙敏把白豆腐乳放回去，這是北方人愛吃的。他們習慣的的豆腐乳是裹著辣椒和紅油的，讓陳琪把這碟端出去。現在馮茶這狀態，體貼他，也會別當成巴結吧。

趙敏腦子裏下意識想過幾個挽回的辦法，馮茶見多了沖他來的各路人馬，事後肯定會想明白，但在她營造的情景裏，肯定情不自禁跟著她的節奏走，事後反應過來有什麽用，合同都簽了。但轉念一想，自己回到這個小縣城，住在山上是為了什麽？難道是為了繼續過那樣汲汲營營的日子嗎？

吃過早飯，老趙又去房前屋後的菜園子裏忙活。馮茶笑道：“美女啊，有朋友約我去西藏，我答應了。”

“西藏啊，好地方，我只去過拉薩，你多去幾個地方，有機會和我們分享分享美景啊。”趙敏順口附和。

“嗯，你這項目，我問了幾個懂行的，他們都不建議投。你知道，我就是個富二代沒啥本事，還是得聽懂行人的，你看……”

“嗯，明白，理解。”趙敏換上讚成妥帖的口吻，“聽人勸吃飽飯，你了解清楚之後再投，應該的。做投資就該有這種慎重的態度。”

“哈哈，理解就好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見對方沒有死纏爛打，馮茶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，可又怕這是新一輪的心理戰，以退為進。

“說哪裏話，正常考慮，談不上好不好意思。”趙敏十分淡然，問道，“什麽事時候走？”

“今天下午的飛機。”

“那可要抓緊時間了！你先去收拾行禮，讓陳琪開車送你吧，不然你車放哪兒？”

“哦，謝謝。”如果陳琪不開車送，他的車只能寄放在公寓或者省城分公司裏，兩個地方馮茶都不想去，只能厚著臉皮謝了。

趙敏態度如常的對待馮茶，好似全沒發覺他態度急轉直下。老趙聽說了，嘆道：“不是說要住好幾天嗎？怎麽就要走了？哎，這兩天天氣變化最大，琪子，你帶他去街上買兩身厚衣服。算了，你們年輕人要風度不要溫度，不管你們。我去給他拿點兒臘肉，今年最後一波，吃完就沒了。”

老趙忙開了，馮茶回去收拾行禮，客廳裏只剩陳琪和趙敏。

陳琪問，“為什麽不爭取，你想要投資。”

“今早一看馮茶那表情我就明白了，傲慢與偏見，沒得說。我想要投資不假，可少了他這一筆，也能找到其他的。沒緣分，不強求。”

“做生意，不能兼顧人情利益。”想要雙贏拿到錢又不傷感情，那是教科書上才有的範例。絕大多數人，賠人情要錢，拿錢換人情，只能占一邊。

“我經營的是一輩子的事業，哪兒能為了這點兒錢蒙塵。”趙敏笑道。

陳琪點頭不說話，趙敏也沈默下來。原本十拿九準的事情半路翻車，再怎麽調節，心裏還是不舒服。

陳琪開車送馮茶去機場，一路沈默，他本就是這樣的人，倒不顯得奇怪。車裏只有音樂聲，更顯靜謐。

馮茶不自在移了移屁股，找話題道：“真是麻煩你了，讓你白跑一趟，這麽遠。”

“正好去醫院拿藥。”老趙的病每個月都要去醫院拿新藥。

“哦。”馮茶更尷尬了，這話只差指著鼻子說“不是為你，你就是個順便。”旁人說是謙辭，到了陳琪這兒，配著一張黑臉，威懾效果MAX。

馮茶心裏老念著“傲慢與偏見”五個字，他明白趙敏這是知道了自己的顧慮。一個字沒說，趙敏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，馮茶大約明白趙敏的水準。這樣水準的人，若是真想拿下他，馮茶自覺沒有一戰之力。再防備也會被對方正面側面攻破。可趙敏就這麽體貼的送他走了，還讓陳琪來送，進一步表明了沒強求的心思。陳琪這人，完全不適合談這些話題。他就是院外那座山，沈默寡言，風雨不動。

到了機場，陳琪道：“祝你一路順風，我不進去了。”

馮茶點頭，十分尷尬的拿出行禮，囑咐道：“麻煩你幫我把車停在濱江水岸負一樓，這是出入證，用完直接放車上就行。”

陳琪點頭接過，馮茶走了兩步，心裏想改主意又不太確定，想回頭看看陳琪的態度。結果——馮茶回頭，連車牌號都看不清了。

不是說想要投資嗎？這就是對投資人的態度？想象中站在玻璃門外靜靜看著他盼著他的場景呢？

陳琪回來，趙敏笑著讓他去洗澡，“待會兒我們去挖薺菜，該吃餃子了。”

山上的蒲公英、水芹菜、薺菜之類野菜慢慢長出來，該掐嫩葉上餐桌了。

趙敏總不習慣家裏用不銹鋼盆子盛菜，看著不漂亮，老趙為她編了個竹盤。四周微微翹起，中間塌陷，扁長扁長的，正好用來裝綠葉蔬菜這種占地面積大，洗過之後還能瀝水，十分方便。

面粉加紫薯粉變成紫色，揉勻捏做劑子，再搟成圓形，不包普通的元寶形、船行。趙敏把餃子捏成牡丹花的形狀，上蒸籠一蒸，最能保持形狀。再擺到白瓷盤裏，配上香菜做枝葉，一朵朵牡丹花就綻放在餐盤裏了。

老趙笑，“吃得越來越精巧了，這漂亮的，都不敢下筷子。”

嘴上這麽說，手上卻沒停頓，先夾了個嘗嘗，“嗯，不錯，食堂化的時候吃不飽，也去山上挖野菜，那時候什麽老的嫩的一股腦弄回來，剁碎了往鍋裏一扔，放點兒鹽就行。條件好的人家再放把米，就這麽糊弄肚子，好歹熬過來。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吃野菜了，沒想到啊……”

“野菜健康。”沒農藥沒殘留，又占了個野字，誇張一點，也算吸收天地靈氣自然生長而成。

“人吶，缺啥想啥。以前吃不飽飯的時候，看誰嘴邊上有油羨慕得不行，誰要是長的胖點兒，說親都好說，那是富態，家裏條件好的表現。現在，吃飯要吃粗糧，身材要瘦才好看。哼，也不看看你們吃的粗糧，玉米磨了一遍又一遍，還要加精面粉、雞蛋才揉得成那麽軟、那麽黃的面，那叫粗糧？哄肚皮呢！”

“爸，知道就行！咱就不拆穿了。”趙敏作揖求饒。

老趙停止點評，看了看天色，嘆道：“不知道飛機落地沒有，小茶也該到了，那孩子怎麽不打電話報個平安？”

氣氛一下子冷了，趙敏緩緩勾起嘴角，撒嬌，“爸，現在又不興這個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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